宋溟渊听见他扣扳机就知道他没弹,他就想知道他想干嘛。陆九是个敢杀人的?“你敢杀人?”他问。“不敢。”陆九说。他就是胆大。他想试试宋溟渊。他就是觉得他在装,他是那种典型的装逼的人,他想试试他。“不敢?”宋溟渊问。“不敢。”陆九说。他想起他说起清水联盟,他是不是那里的人?他问他要不要加入清水联盟,他说不。他不想加入清水联盟。“不敢?”宋溟渊还是这么问。他觉得陆九在装,他不相信他。他想邀请他加入清水联盟,不代表他相信他。他问:“你刚杀了一个人,你有什么感觉?”“没感觉。”陆九说。他觉得宋溟渊不会放过他的,他就是觉得宋溟渊不会放过他,他才又折返回来。宋溟渊一定要说服他。他觉得陆九是个可塑之才。他应该拉他入伙。他一时半刻想不到理由,没了逗他的法子,听见陆九说:“我走了。”“别啊。”他说。他有点爱上他了。他是个gay,谁都没说,努力不招惹男人,他不想人瞧不起。他想干干净净做人。他对他说:“清水联盟欢迎你。”他很缠人。陆九觉得这事没个尽头,不是好兆头。他说:“我不加入。”宋溟渊不想劝了。他觉得他说话很多余。他打算等他自己来。他是劝不动了。他问:“清水联盟给厕纸?”给就去。他没说。“50元一卷。”宋溟渊还是这么说。他觉得希望不大,陆九加入清水联盟的可能性很小。他有一瞬间的气馁。“你们还收钱?”陆九火了。他不想说了。他不想留个祸患。他觉得宋溟渊还会找他的。他说:“我等免费厕纸。”宋溟渊说:“没有。”陆九很烦。他觉得这事没尽头。他说:“我走了。”宋溟渊没拦他。他觉得他还会来的。陆九离开了。陆九看着房间的厕纸。他觉得他应该付50元一卷共700元。他从丧尸潮以来,第一次欠钱不还。他有时候觉得社会信用制度是养他这种羊的。他觉得现在丧尸来袭,他应该邪恶一点,他做不到。他想去小卖部。他说走就走。他去买了包烟。他有烟瘾。他买了包30元的黄鹤楼,觉得心情平复不少。他一直觉得这物价离奇,烟30元,厕纸不卖,烟纸盒也擦不了屁股。他想,烟草厂不会给人劫了吧?他还不如加入烟草厂。他加入烟草厂的话,应该不会没厕纸了吧?他觉得自己可笑。丧尸潮以来,他很少感到这种焦虑,他觉得自己没用。清水联盟,这四个大字在他心中挥之不去。宋溟渊不会放过他的。他不知为何很笃定。他不知道厕纸要不要用。他觉得自己娘炮儿。别人一枪杆抢一堆,他一枪杆倒送。他觉得自己太文明了。他打开电视,战地记者义务转播丧尸区最新情况。他看不过瘾。他总觉得那里的敢死队不行,但他又不想危及自己的性命,实属懦夫得不行。他觉得自己被宋溟渊下蛊了。他身上有股神气,好像做的是天地正义的事。清水联盟就是强盗组织,他们劫富济贫,政府觉得能管束一部分人,放任不管,他们就这么发展壮大,现在成了义警组织。狗屁的义警组织,强盗就是强盗。他的妈妈就是被这“义警组织”乱枪打死的。她被感染成了丧尸。她的遗体被火化了。她的骨灰被抛洒到了丧尸区。他对此有执念。人的生命力在他眼中很强大,他就这么活了过来,抢物资、守家、接种疫苗,能做的他都做了。他一个人完成。他的爸爸与他的妈妈在他三年级时离婚了,早不知所踪。他觉得一个人挺好。他一个人过得挺好。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妈妈。他们母子关系亲密,他妈妈为了保护他变成了丧尸,她就这么死了。他又想起清水联盟。他不加入清水联盟。他心中感到一阵烦躁。丧尸让许多人心情烦躁。他怀疑这是疫苗的错,可能是排异反应。排异反应。丧尸怎么没被疫苗杀死?疫苗没用。他感觉人得靠自己。清水联盟不能加入。他想在脑中排斥宋溟渊对他的影响,他做不到。他似乎对他的体味着了迷。他觉得自己一定被他下了蛊。丧尸爆发以来,这种事层出不穷,似乎是有人觉得这对丧尸有用,逐渐流传开来,就变了味。他怀疑他身上带着蛊球。蛊球能放香,散发气味,闻了让人头晕眼花。清水联盟有这种东西不奇怪。陆九很烦,他的烦躁从心底散发出来,升到眉头,他觉得他不至于如此。他就是烦。他关了电视。他打给他最好的朋友齐春禾,对方接了电话,问他:“怎么样?”“清水联盟招我。”他说。陆九不想进清水联盟,他觉得宋溟渊是在忽悠他。他觉得这件事凶多吉少。“清水联盟招你?”齐春禾说。他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。“对。”陆九说。“一卷厕纸50元,清水联盟内部价。我打死了一个人。”齐春禾同情他:“都杀过人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陆九心里不是滋味。杀过人之后,一切都变了。他说服不了自己,他的良心在谴责他。他现在越想越后悔,他就觉得宋溟渊是混蛋。他不喜欢做亏心事。“你咋了?”齐春禾问。他的声音有些粗旷,陆九听着安心。这个朋友是他路上遇到的,真朋友。一起扛过米、扛过油,没反水,平安无事到家,他才知道他给他妈送米和油。他的声音安慰他。“清水联盟不会放过我的。”陆九说。“别怕他。”齐春禾说。他给他打电话就为说这?他们都是军迷,一个清水联盟应该吓不倒他吧。“你咋回事?”他锲而不舍地追问。陆九挂了电话。他给他发短信:我要是死了,东西你留着。破窗进。他又带上步枪,他去那家杂货店把这件事了结。杂货店。宋溟渊看着柜台,刚才那一会儿他就进账一千多,爽飞了。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,谈生意动不动几万、几十万、几百万,没这一千爽。“不不不,干不了。”他想起这家老板总这么说,什么粉都不卖,去污粉、洗衣粉、面粉,统统不卖。他觉得有时候老实人可怜,什么危险事都不做,命这么没了。他还不如做危险事,陆九这种小白兔一看招牌就不来,他交点保护费,照样过。人有时候就不明白这道理。陆九来了。他看着他。他掏出枪,宋溟渊看着他的枪洞,笑了。“700元。”他说。“我加入清水联盟。”陆九说。“你不交700元你加入清水联盟?”宋溟渊调戏他。“我不交700元。”陆九说。“700元不至于吧。”宋溟渊说。他看着他,觉得他别有深意。700元,加入清水联盟。他要是红蝶联盟的奸细,他吃不了兜着走。“你跟我来。”他起身,陆九跟在他身后,把枪收了,觉得自己这一趟凶多吉少。他觉得自己贱。宋溟渊在他前面走着,典型的军人的步伐。他猜他在部队上待过,或者就是军校生,毕业后讨口饭吃,这才混到了清水联盟。他身上的流氓气很重,至少在外面混了三年。他对他的经历好奇。宋溟渊领他上了辆越野,点火开车,他开了一段路,陆九问:“去基地?”宋溟渊说:“对。”他的声音有那种哄小孩的耐心与不耐烦结合在一起的语气,陆九听了脸一红。他吃这一套。他觉得宋溟渊是个好人。宋溟渊看了他一眼。他的眼神有点痞,陆九吓了一跳,他怕那种不三不四的人。他觉得宋溟渊是个很复杂的人。他对他的眼神的态度显而易见,宋溟渊笑了下,他觉得陆九天真。他像是那种被警察抓的人吗?他觉得陆九的眼神很放肆,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,他是gay?陆九觉得他看他的眼神太放肆了,他像是跟自己对着干一样,放肆地看了他一眼。陆九一下心领神会,他是个gay。他突然扭过头去,闪着了脖子,宋溟渊放声大笑。他们越过了“战壕”,往丧尸区驶去。陆九吓了一跳,没人跟他说清水联盟的基地是在丧尸区啊?他会不会有性命危险?陆九说:“你们基地在丧尸区啊?”“对。”宋溟渊又露出了那种不耐烦的表情,还有宠溺的语气。陆九脸一红,觉得这话还是不说了。他今年快30岁了,宋溟渊估计还得喊他哥。